1 突如而至的身體問題,讓紫安沒有辦法專注於做任何一件事。她呆坐在桌前,兩手放在電腦鍵盤上,呆呆地看著桌角一個並不存在的點。 這時室友飛鳥從廚房給她端了一杯水,是剛剛燒開的。飛鳥放下杯子,坐在紫安旁邊,把手放在杯口感受騰騰的熱氣。 紫安笑,說:「我現在就怕一直跑廁所呢,妳還要我喝水。還有,妳穿多一點吧,明明很冷,家裡的暖氣也不是很足。」 飛鳥確實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坦克背心配上寬鬆的瑜伽褲。清爽的短髮讓她看起來與這個城市漫長的冬天更加格格不入。飛鳥從大學畢業之後保持著短髮,但最近剛搬進紫安的家,每日忙著整理東西外加出外和樂隊的朋友排練,也有一陣子沒有打理自己的頭髮了,於是她深灰色的頭髮一直亂亂的,像是自然卷。 聽了紫安的話飛鳥將杯子用雙手抱住,說「可是我也不想穿比這更多的衣服了。」 「那妳感冒了的話,我也沒空照顧妳哦。」紫安說。 「沒事,比起我,妳好像更容易生病吧。」 她把杯子推到紫安面前。 紫安對著杯口吹了吹氣,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一瞬間,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些血色了。 飛鳥一直看著紫安,好像在觀賞什麼精緻的可動雕塑正在以自己的頻率表現出藝術家的意圖。畢業於一所小有名氣的美術大學,也就習慣了用這樣的方式看著自己世界中的一切。 「今天去排練嗎?」紫安問。 「嗯,過一會兒吧。他們大概已經開始了,也不需要我立刻就去。」飛鳥是一個樂隊的經紀人,忙起來會非常忙,但排練的日子並不需要她時刻都在場。她所要做的往往是聯繫一些演出的相關事宜。比如最近樂隊與美國的公司有一些合作意向,雙方很多時候都是在skype上進行交流的。 飛鳥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走到紫安背後,在她肩膀上捏了兩下,感受到紫安僵硬的背。『她又這樣伏案寫作好多天了。』 紫安最近剛剛辭掉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想要專心寫小說。於是生活拮据了起來,飛鳥搬過來一起承擔房租,對紫安來說,簡直救了她的命。只是很多年沒有和人合租,紫安偶爾也有不習慣的時候,重點是,對方還是自己從大學開始就一直暗戀著的人。 確認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她的那刻,即使過了五年,紫安依舊記得很清楚。 那天她在圖書館地下室一個鮮有人去的教室裡趕最後一篇期末論文。那個小論文實際上是需要回答跟四篇小說相關的問題然後進行匯總的。那時候已是晚上九點,她已經完成了其中三篇,而就在這時圖書館的電腦word文檔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集體卡殼然後重啟,之後她什麼都找不到了。 奇怪的是那時候的紫安並沒有絕望的感覺,可能是因為一直在機械的打字打了太久,抑或是類似的作業做過太多,再加上關於寫過的東西她都有很深的印象,所以當時她唯一的想法是:「趁自己還記得趕緊把前面的全部重新打一遍就是了。」於是她開始瘋狂地打字,重重地敲著鍵盤,之前的內容像是流水一樣傾瀉而出。到了轉鐘時分,她幾乎已經來到最後一篇了。 這時候她感覺教室的門開了,卻也顧不上抬頭。很少人知道這教室裡有個可以免費使用的印表機,所以偶爾還是有聰明的人過來占佔便宜的。於是紫安依舊專注於自己的文檔,劈裡啪啦地敲著鍵盤。 這時候,一個黑影從背後環繞住了紫安,就在她來不及反應的一瞬間,耳朵就被大大的套頭耳機給蓋住了,裡面流瀉出有些陌生的音樂,但她一秒就知道那是誰的喜好,於是心劇烈地跳了起來。大概是因為紫安保持同一個姿勢坐了太久,她有些艱難地扭過頭,果然看到飛鳥的臉 。她低頭的瞬間金色的頭髮垂下來遮住眼睛,紫安看不清她的表情。飛鳥的手像今天這樣搭在紫安肩上捏了捏。紫安覺得自己臉紅了,趕緊低下頭看鍵盤然後取下耳機,假裝沒事的說:「這麼晚妳怎麼來了?」 期末的時候一切都是混亂的,紫安往往會去人最少的地方待著做自己的事。然而這樣的時候全世界如果只有一個人她想看到,那就只有飛鳥了。 「我來列印我的論文啊。」飛鳥說。 「教育學的嗎?」 「嗯。妳呢,英美文學課還差多少?」飛鳥說著,把口袋裡的ipod放在桌上(是啊那時候還沒有iphone呢),拉出紫安旁邊的椅子坐下,打開電腦。 紫安故作鎮定地伸了個懶腰,把剛才電腦宕機的事情跟飛鳥抱怨了一通。 「不過現在最後一篇我也有頭緒,再給我一個小時就可以寫完了。」 「那妳加油哦。」飛鳥這時候已經把U盤裡的文章匯出並點了「列印」,然後起身去後面的印表機等著出貨了。 她總是這麼行雲流水地做事,不浪費一點時間。相比起來紫安則很愛開小差,這個晚上她是被宕機逼得沒有辦法才十分專注的。 飛鳥的耳機還掛在紫安的脖子上,在學校裡大家都知道那耳機就是飛鳥的標誌,不管在哪看到她,那耳機永遠不會從她身上拿下來的。雖然以前也好奇過想要聽聽,但紫安一直覺得飛鳥大概是有點潔癖不會給別人碰那個耳機的。而現在,還帶有飛鳥溫度的耳機,就在自己裸露的脖子上呢。 紫安一邊打字,臉上又泛起一陣潮紅。 飛鳥把列印好的論文從教室後面的印表機拿過來,在桌子上整理齊,再從包裡取出小釘書機訂好然後放進自己米色的斜挎包。紫安不知道為什麼要把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系列動作深深放在回憶裡。這時她突然想起,把耳機從脖子上拿下來遞給她。 「這是M83的新歌。」飛鳥說,然後接過耳機待在自己頭上,「上次推薦給妳了哦。」 「我都先聽Death Cab for Cutie了啊。妳知道的。」那也是飛鳥推薦給她的樂隊。她非常的喜歡,最近一直沒辦法去聽別的。 「那我走了。妳加油。早點回去,外面冷。」飛鳥抓起桌上的ipod放回口袋,又朝紫安揮了揮手。 「嗯,我會的。晚安。」紫安看著她推開教室的玻璃門走出去。過了半分鐘才回過神,捂著砰砰跳動的心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好喜歡她。好喜歡。 當她從後面將耳機戴在自己頭上的時候,自己好像體會到了很多年都未曾體會到的幸福感。 自從飛鳥轉學過來、和紫安因為在共同的朋友的寢室裡看電影而成為朋友、再到紫安懷疑自己對她有了些不一樣的心情,紫安每天都在問自己那是否是超越性別的“喜歡”。直到那晚上,在她連續熬夜、精神疲憊到忘記疲憊的時候,飛鳥的出現讓她好像又一次墜入什麼不得了的情愫裡。 - To Be Continue - more in 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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